摩登时代

云轨和银河川站

给 @November rain 干干老师的花承。



承太郎所在的列车车厢呈现出着一种朦胧的蓝色。光线是通透的蓝色,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,白色的内车厢被分割成分明的蓝白灰三色,天空明净得可以看见天河。往常他在喧闹的人声中会压下帽子,留下一片可以休憩的空间;但这节车厢空荡荡的,只有少数的旅客偶尔小声交谈一两句。他不习惯这种久违的宁静。那几个停不下嘴的家伙不在,真是……够了。

他干脆把脑袋靠在靠背上,列车内有广播响了。似曾相识的声音述说着下一站将到达银河川站,他的英语听起来很像花京院说的。苍白色的月亮偶尔藏在云后面,乳白色的银河像桌子上不小心被碰倒的牛奶,它滴落的声音往往伴随着贺莉手忙脚乱收拾的动作。这趟列车不知是带他归乡还是离乡。

“承太郎。”

他抬起头。刚刚想到的那个人就出现在他面前。花京院淡红色的头发在这个朦胧的环境变得更淡了,几乎像故乡春天的粉色。承太郎注视着花京院坐在他对面,他的衣领还是那样一丝不苟地立着:“你刚刚听到广播了吗?终点是银河川。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承太郎兴致缺缺,撑着脑袋,视线投向远方,“比起这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地方,我更想去京都。”

“京都啊,”花京院也学着他看向窗外,“我记得学校的修学旅行组织要一起去。承太郎,你决定好小组行动的人选了吗?”

“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。”承太郎闭上眼睛。随着列车缓缓却不容抗拒地前进着,哐当哐当的声响在铁轨上震荡着,有风。

花京院的头发略略随风飘了起来。他露出难以形容、看上去有些遗憾的表情:“……这样啊。如果可以的话,真想和你一组。”

“你跟我是同班吗?”

“是啊。”花京院忍不住笑了,“我转学过来的时候,承太郎你没来学校,所以不知道吧。”

“啊啊。”他压下了帽子,“你之前做的事情可真够夸张的。”

“……抱歉。”花京院觉察到他隐藏着的挪揄的意思,微微笑着回答道。

“嗯。”承太郎应了一声。空中的云变得异常地淡,像雾一样迷漫又飘渺,月亮和银河一览无余。他不再说话后,花京院和列车车厢、银河和云一样安静,没有吵嚷,但他的陪伴让承太郎的心情不再那么糟糕了。

“老头他们呢?往常他们一定会吵起来的。”

“啊,”花京院的声音比以往轻,“波鲁那雷夫和阿布德尔先生在一起,还有伊奇也是。乔斯达先生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友人,说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聊上几句。”

“老头的朋友?”承太郎转过脸来,绿眼睛在帽檐的影子下显得不那么有威胁感,反倒随着他稍稍勾起的嘴角变得柔和了,“金发,眼角下有奇怪的胎记?”

花京院无奈地笑笑:“不清楚,我并没有见到。承太郎你怎么有这么详细的猜测?”

承太郎愣了一下,像寻思着要不要说出口似的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沿。花京院也没有强求,但他没再和承太郎一起看着窗外,反而靠上椅背,静静地随着列车的前行轻微地摇晃起来。承太郎终于抬起眼,放下了撑着脸的拳头:“……老头有一张照片,以前我在美国看到的。上面有年轻时的老头和老婆子,还有一个金头发的家伙。”

乔瑟夫将那张照片藏在一个杂物间的上锁的匣子里。八岁的承太郎趁着母亲和外婆喝着下午茶聊天的时候,借口去找点心而跑了出来。他爱母亲,愿意听她的话,但也不代表他永远那么听话。他总喜欢私下在乔斯达宅里探险,但从未被家里人抓到过,因为他那个据说非常厉害的外公,总是忙得马不停蹄,在家里经常见不到他。但得空了的外公看到他总会热情地扑上来,不停地亲他的脸——好像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胡须有点扎人。对他来说,外公外婆除了名字和对他的爱之外都充满了谜团:他们偶尔会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流,充斥着很多的卷舌和华丽的音节。承太郎决心探明他们的秘密,于是在乔斯达宅的每一个下午,他都会进行这么一场秘密的探险。

他握着昨天从外公房间里找到的一把疑似装饰的黄铜钥匙,几乎试遍了他能找到的每一个门锁、每一个抽屉。但那把钥匙是如此的小,以至于每一个锁都不是他所寻找的。这么小,能是什么锁的钥匙呢?他的手指尖紧紧捏着这把钥匙,干脆从杂物里找起。乔斯达宅的杂物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,飞机模型、蝴蝶结、奶瓶、风铃、他做的晴天娃娃,有些一股脑地堆在桌子上,有些系在窗台上,还有墙角的一张婴儿床,是淡色的木制成的。他在桌子上翻找着,推开那些梳子、小镜子和穿着蓬蓬裙的小熊,拉开了一个抽屉。那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个匣子,盒子的开关处扣着一个小小的锁。

他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。承太郎兴致勃勃捏着那枚钥匙开了锁,打开匣子,是一张后期上了色的老照片。照片左边的黑发男人带着滑稽的面罩,看起来眉飞色舞,正揽着中间的金发男人;金发男人表情有点无奈,但他看上去仍很快乐,他脸上有两个胎记,戴着三角图案的头带,两边的羽毛看上去很吉普赛;右边的女孩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,金色长发掩在一条头巾和一朵玫瑰之下。背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:“我、西撒和丝吉Q!”

“那家伙有个了不起的名字。”承太郎说,“他是凯撒大帝。”

“承太郎也有一个了不起的名字。”花京院突然笑了。他珊瑚色的头发、若竹色的校服和群青色的座椅竟好像不冲突了。

承太郎无言地望着他,花京院却接到了他沉默的问题:“因为是你的名字,上面一定寄托了你的父亲和贺莉小姐的爱。”

承太郎把帽子压得很低,像在掩饰什么:“那你也是。”

“嗯。”花京院抬头重新看着窗外的时候,不知道从那里现出一行安静的白鹭,它们的翅膀白得像雪花,拍打的声响也像雪花落下,“我很想念他们。终点站,要是是日本就好了。”

“不需要这列列车,我们也会回去的。虽然,我不想再和老头一起坐飞机了。”

花京院在承太郎难得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之后,小小地噗嗤了一声。承太郎也跟着他靠着椅背,将帽子摘了下来。他的眉头平时皱得很紧,现在明明很放松,却还是留着一道淡淡的痕迹。花京院伸出手去,轻柔将那道痕抚平:“回去之后,我们去一趟迪士尼吧?”

“你喜欢那种地方吗?”承太郎没制止他的动作,眉头却又不由自主地皱起来,“人会很多。”

花京院又抚开他的眉头,笑容里带些好笑似的:“最近新建了海洋馆,我觉得你会喜欢的。”

承太郎绿青色的眼睛没有被任何东西阻隔、坦坦荡荡地望着他,他停了一下,很快回答:“好。”

“……还有,去你家打游戏吧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之后,可以带着老头和阿布德尔去找波鲁那雷夫,他总吹嘘着的法国料理,我想试试。”

“那你无论如何也得结账啊。”花京院笑了。承太郎不置可否:“他会付钱的。”

花京院坐在承太郎旁边,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,但对他而言,景色无非是背景,画面的中心是承太郎,和他最开始画的画一样。虽然那幅画的用途不太好,总有一天,他得认真画一幅新的。他想。

广播里的声音又响起了,即将到达银河川站、银河川站。花京院没有做任何准备,承太郎仍是静静看着窗外。云彻底散去,一切变得清晰明了、触手可及。可夜晚的天空却是如此之高,哪里的星星都流不进列车的窗户。

“花京院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要下车吗?”

花京院陷入了他意料之中的沉默。他紫罗兰色的眼睛像在述说他想要归乡,但承太郎知道,这对他们所有人都意味着离别。

“花京院。”

他再一次唤他的姓,踌躇一会,又换成他的名字:“典明。”

花京院像很快就要流泪,但他还是那样笑着:“怎么了,承太郎?”

“……”

他像不善言辞似的,什么也没有说出口。承太郎隐藏在喉咙里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。花京院好像知道了他要说些什么,但是说什么都是一样的。

远处有钟声响起了。伴随着沙漠的风声、溪流的水声,模糊得像幻觉,又深切地在他们耳边响起。银河川站、银河川站到了。广播这么说,随着他重复了三四遍,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。

他们没来得及再说什么,其实再说什么也没必要了。他们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睛,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又顺理成章,尽管没有一个人明说。

但在列车停在银河川站的时分,他们交换了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一个吻。

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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